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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 錯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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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, 不管怎麽放松,該找上門的酸痛第二天還是來。

沈喬周一早上的課在三樓,她望著樓梯長嘆口氣。

方才從家裏到樓下還是鄭重背她的, 但在學校要是敢這樣就等著進教務處吧, 因此他只能道:“我扶你?”

沈喬忙不疊道:“不用不用, 你上課去吧。”

她說完扶著欄桿自己往上走,看背影很是身殘志堅。

鄭重雖然還是不放心, 不過看很快就有她的同學給她搭把手, 這才轉身急匆匆自己去學校。

沈喬是巧遇同班女同學, 人家看她這樣還以為是怎麽了, 道:“不就爬個山嗎,你這也太誇張了。”

她也記得自己這樣子太好笑了, 說:“怪我太倔。”

女同學開著她的玩笑,倒是一路扶著她進教室, 兩個人索性搭著坐。

上課大家一般都不說悄悄話的,畢竟聽課都來不及。

沈喬坐著都覺得難受, 不由得一直調換姿勢, 下課又是這麽挪著去廁所。

大家啊都以為她是出什麽事了, 紛紛打聽, 知道原委後笑出聲。

只有副班長擔憂道:“那後天的活動你還能參加嗎?”

她指的是本學期的學雷鋒活動,全班要去收容所獻愛心,照例由班委組織, 是剛開學就定好的事情。

沈喬心想自己就是爬都得爬去, 咬咬牙說:“可以的。”

不然她這班長不就當得不稱職了。

副班長也就不再說什麽,只道:“你也別太勉強自己。”

沈喬微微笑點點頭, 好容易在坐立不安的情況下熬到第四節 , 有個人打破課堂的寧靜說:“陳老師打斷一下, 教務處的張老師叫你們班的沈喬去一下。”

說起這位張老師,那真是本校鬼見愁,以讓全校學生出單入單為己任,大名如雷貫耳。

名字一出來大家眼睛立刻盯著沈喬看,心想她不是結婚的人嗎,怎麽會惹上這位鴛鴦殺手。

沈喬自己都把最近的事情回憶好幾遍,最終確定應該是沒什麽事才對。

但她也不能在心裏斷言,只能拖著下一秒將要癱軟在地的雙腿去教務處。

要擱平常這點路壓根不算什麽,可偏偏今天就是她的不測風雲,她是邊走心裏邊發火,好容易到教務處。

她敲門道:“張老師,您找我。”

張鴛鴦(外號)看她來沒什麽表情,點著自己桌上一疊紙說:“你看這個。”

沈喬就是從門口這幾步都艱難,表情不由得有些尷尬。

張鴛鴦奇怪道:“你這腿是咋了?”

沈喬不好意思道:“昨天去爬山了。”

年輕人就這麽點體力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,張鴛鴦絮絮叨叨著自己十來歲在西北修鐵路的故事。

沈喬手在鼻子上撓撓,等著他停下來,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。

敷衍與否張鴛鴦還是看得出來的,索性道:“你自己看看這個。”

沈喬這才想起來是來幹嘛的,伸手拿起桌上的紙,只看擡頭就知道是舉報信。

她眉頭微蹙往下看,每封字跡都差不多,看樣子應該是同一人,內容也是大同小異,主要是舉報她私自在外面上課。

她下意識否認道:“我沒有。”

只要沒證據,只憑這幾個字她是不會承認的。

張鴛鴦多大年紀,小年輕的心思能瞞過他,他道:“這也不違反校規。”

校規原本是禁止投機倒把,可是從去年年底改革開放的政策一出來,連這四個字都不再作為罪名,她這種一毛錢一小時的課自然更談不上犯錯。

可惜就這位老師的話,沈喬也不敢全信,只當他是在詐自己,說:“總之我沒有違反校規。”

張鴛鴦是無所謂道:“我給你看也不是想說這個。”

他是個古板人沒錯,但也知道學生們多數過得不容易,本校在外頭掙錢的豈止沈喬一個,因此他壓根不會在這上頭計較,只道:“這幾封信分別是你們系辦公室,我辦公室和校長辦公室收到的。”

沈喬心裏一咯噔,脫口而出道:“這是怕不能置我於死地。”

說完自己覺得不對,趕緊垂下頭。

張鴛鴦尋思學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可愛,這麽點事就扯上死不死的。

也對,畢竟就是學生而已,哪裏見過什麽大陣仗。

他道:“辦公室的信箱是開放給學生提出問題的。”

比如食堂飯菜不好,老師講課拖沓,但絕不是用來彼此之間相互傾軋的。

這點全校職工都有共同默契,那就是以往那種羅列罪名枉害人一生的事情都不能再有。

因此像這樣同時收到三封信的情況,校方還是覺得應該有個比較妥善的處置。

他繼續道:“你有人選嗎?”

沈喬表情茫茫然,搖頭說:“我不知道。”

那就是不知不覺得罪人了,張鴛鴦揮揮手說:“行啦,以後自己小心點,去吧。”

這個結果比沈喬剛剛在路上設想的幾個好很多,畢竟她以為自己是哪裏闖什麽大禍。

可對她來說又未必是好,因為這意味著有個人在背後悄悄盯著她。

她怎麽想都沒有頭緒,臉色凝重回教學樓,眼看還有一分鐘放學索性在外面等。

鈴響,老師出來她才進去收拾書。

人好端端上著課被叫走,還是教務處張鴛鴦,也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,前後左右都立刻圍上來問。

沈喬沒想好怎麽說,下意識苦笑道:“沒什麽。”

就是表情不像是沒什麽,甚至還有點欲語還休的感覺。

大家還待再問,她就已經拿著自己的東西走了。

走得也不遠,而是到下午要上課的教室。

夫妻倆早就說好,她這腿還是少折騰的為妙,中午鄭重給她送飯。

鄭重風塵仆仆趕來,上樓都是跑著的,一進門看她的樣子心裏一咯噔說:“怎麽了?”

沈喬有幾分委屈道:“我也沒得罪誰啊。”

她向來覺得自己人緣不錯,一下子受這種打擊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。

鄭重試圖替她分析道:“咱們想想最近做了什麽?”

能做什麽,不就上課下課的,沈喬試圖從利益方面考量,說:“獎學金只給前十,我是第十三名,跟我沒關系。優秀班幹部也不是我,因為我任期還未滿一個學期。”

一般來說也就是這種有競爭的時候比較容易出事,但怎麽論都不該到她身上才對。

她手放在桌上,撐著自己的下巴說:“要說吵架的話,我那天跟食堂阿姨吵了一架,因為她對著我的飯菜打噴嚏了。還有學生會的幹事,非讓我上學期的班級事務記錄表統一筆跡,把陳玉寫的那些再抄一份。”

不過這也都是小事啊,照理不應該,更何況她也沒有四處去宣傳自己在給人補課的事。

她拗著自己的手指數道:“我跟文靜說過,那天玲玲也問過我,還有何道明、劉慶生,應該就沒了。”

可她跟這幾個人都沒什麽矛盾啊。

鄭重看她越想眉頭越皺,道:“先吃飯吧。”

沈喬戳著餃子皮,有些意興闌珊道:“突然覺得特別沒勁。”

好像自己群狼環伺,世間都是不能信任的人,她不喜歡這樣子。

鄭重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,索性換思路說:“筆跡能看出什麽嗎?”

這麽明顯的證據,人家肯定不會留下來。

沈喬搖搖頭說:“估計很難。”

兩個人吃著飯左一句右一句的討論著,都沒什麽答案。

這讓鄭重愈發擔心,臨走的時候頻頻回頭看,好像把她留在什麽魔窟裏。

沈喬看他的眼神反而能笑出來,說:“憋瞎擔心,我可不是泥捏的。”

鄭重一瞬間對自己有憎恨,覺得好像什麽都幫不上她。

他走的步伐都有幾分沈重,琢磨著還是得讓她高興一點。

沈喬倒沒覺得什麽,因為連她都還沒想好怎麽幫自己度過難關,眼瞅著還有點時間,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覺。

有兩個女同學來得早,受上午的事情影響,看她這樣還以為是在哭,就想著來安慰安慰。

沈喬迷迷糊糊被叫醒,打個哈欠眼角沁出兩滴淚,抹掉說:“上課了嗎?”

在女同學們看來更像是掩飾,心裏越發嘀咕著到底是什麽事,流言很快由班級向外傳。

沈喬在本系乃至整個學院都是有點名氣的,主要是這張臉。

在一入學大家尚且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,記住有個漂亮姑娘總是容易。

因此大家紛紛揣測著她是因為什麽被叫到教務處,衍生出的版本好幾個,總結起來幾乎都是她攤上大事了,說不好會被開除。

出於某種原因,沈喬一概不否認,不管誰來打聽她都是說:“別問了,我不想說。”

多數人就是再好奇都得憋下來,只有胡安靜不依不饒道:“有什麽事你得說啊,這樣我們才好幫你。”

正是全班在收容所學雷鋒的時候,沈喬給大家安排好任務,自己打了水給洗被子。

她在家也很久沒幹過這活,用力搓著說:“真沒事。”

胡安靜覺得是敷衍,多少有點不高興說:“我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。”

沈喬心想哪怕是朋友也得互相尊重吧,表情也冷淡下來。

胡安靜撇撇嘴往別處去,跟陳玉抱怨說:“問也不說,搞得神神秘秘的,我是為她擔心好不好。”

陳玉自從不擔任班長以後低調許多,性格上也有不小的變化。

她微微笑道:“可能是不想給你添麻煩吧。”

朋友之間怎麽能說是麻煩,胡安靜道:“我才不是怕這些的人,你看,像之前我還幫過你。”

她說得大大咧咧,完全沒有顧慮別人情緒的意思,自然也沒註意到邊上人的不對勁。

陳玉兩只手緊緊捏著說:“對啊,謝謝你。”

語氣卻不太像是感謝。

可惜胡安靜也沒能聽出來,自顧自發洩著不滿,過後還是說:“不行,我還是得去問問。”

不過任她怎麽問,沈喬都是不松口。

她領著全班把收容所整理得煥然一新,這才拿著學雷鋒的表格到辦公室蓋章。

工作人員還得寫評語,毫不吝嗇誇他們後說:“要是能常來就好了。”

這一天天,壓根忙不過來。

沈喬對收容所的全部印象就是如今在首都上學的陳佩,道:“我們也會盡量提供幫助的。”

雙方在友好交談後她才出去,想著囑咐大家幾句路上小心。

一般這種活動都得有個結束語,她清清嗓子正好發言,胡安靜道:“沈喬,你先說一下,你真的要被學校開除了嗎?”

這話其實就是大家私下在傳,沈喬本來不想理,但對著這麽多雙眼睛還是搖頭說:“沒有的事。”

又說:“我不懂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打聽這些。”

別人都知道什麽叫人際交往的準則,只有胡安靜咄咄逼人,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都讓人有些厭煩了。

胡安靜覺得她這話是說自己不懷好意,反駁道:“我是為了幫助你。”

沈喬從前雖然覺得她不能深交,倒也沒覺得她是個壞人。

這會道:“你只是為了顯示自己。”

胡安靜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麽尖銳,有些楞住道:“你不識好人心。”

沈喬心想好心總該是分類的,胡安靜這類最不可取。

她環顧四周道:“那我就直說了,那天張老師叫我是因為有人舉報我的事實不成立,跟我說一下。”

說實在的,任何心智健全的學生都不會喜歡打小報告這種行為,大家面面相覷起來,都說:“誰啊這麽缺德。”

沈喬故意道:“我已經知道是誰了,但這次我沒想追究,所以才一直不說的。”

同學們心中有數,覺得她這麽說一定是班裏的人,眼神都有些狐疑。

沈喬就是不想讓大家都成為嫌疑人才一直不說的,正要補充幾句,已經有人道:“不是匿名舉報嗎?你怎麽會知道是誰?”

這話其實問得就有些奇怪,一出口陳玉也覺得,索性緊緊抿著嘴不說話。

沈喬深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很快收回來說:“張老師是什麽人,能不知道嗎?”

要說張鴛鴦在學生們裏傳得都有些神奇了,這話居然也有人信。

陳玉的臉色幾乎可以用慘白來形容,好像沒想好接下去要說什麽的樣子。

任誰看都覺得她有古怪,劉玲玲本來就跟她有矛盾,這會站出來說:“是不是你?”

陳玉下意識地否認道:“不是我,絕對不是。”

這話說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,劉玲玲頗有些咄咄逼人道:“那你結巴什麽?”

陳玉總算反應過來,直視她說:“因為你冤枉我。”

很快兩個人又吵起來。

這算什麽事啊,沈喬正打算去勸幾句,就聽陳玉道:“要是我舉報別人在外面上課,肯定是先舉報你。”

沈喬聽得真真的,嘴角不由的拉下來。

胡安靜這會倒是機靈,說:“什麽舉報上課?”

陳玉自覺失言,想解釋兩句,胡安靜已經確定,說:“果然是你。”

說完還得拉上沈喬道:“喬喬,你說是不是她。”

沈喬什麽話也不想說,只覺得這一天是費力又費心。

她快速掐斷這一切說:“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,別在外頭丟人了。”

又說:“今天的活動很好,我希望咱們班以後都能這樣下去,大家回去都小心點啊,最好搭伴走,散了吧。”

她這話其實很有深意,其實該聽明白的都明白了。

只有胡安靜非要從她嘴裏聽到肯定的話,纏著說:“是不是啊?”

沈喬沒理她,徑自向陳玉說:“我記得你買書還跟我借了三塊,記得還我。”

她說的是自己無償給陳玉的那幾本,也要不少錢呢。

陳玉記恨她正是出在錢上,覺得她日子已經過得這麽好,怎麽有掙錢的機會不能惦記一下困難的同學,這還是個班幹部所為嗎?

但她這會什麽也說不出,只能硬梆梆道:“等下個月。”

沈喬也不在意,往外走就看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等著的鄭重。

他應該是全聽清,表情不大好看。

此時全班人大部分還在,幾乎也都知道他是誰,尋思他會不會給自家媳婦出頭,這麽人高馬大一個,要是發起火來估計嚇人。

鄭重確實是生氣,不過也不能拿個女生怎麽樣,看著旁邊堆著的柴火,隨意撿起一根碗口粗的,膝蓋一擡,兩手一用力把它折斷。

真是人親眼所見都不能相信的力氣,陳玉的臉已經跟死人差不多,甚至往後退半步。

鄭重卻只道:“我脾氣向來不好。”

說完牽著沈喬就走,留下眾人嘀嘀咕咕。

沈喬只是擔心他的腿,走出幾步才悄悄說:“疼不疼啊?”

□□凡胎,拿自己當兵刃使嗎?

鄭重說不疼是假的,但還是當作沒這回事說:“不疼。”

沈喬覷著他的臉色,忽然笑出聲。

鄭重摸不著頭腦,見她沒罵自己也不敢追問。

倒是沈喬自己笑夠說:“回去給你也揉揉,咱倆現在是共患難了。”

一個爬山後還沒好利索,又添新傷員。

鄭重皮糙肉厚,只是想想她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,語氣意味不明道:“好啊。”

沈喬沒聽出別的意思來,只是惆悵道:“我就想這班長做得太太平平的。”

可惜天不遂人願,系裏很快有大新聞了,主角之一還會是她,想想就叫人不高興。

鄭重道:“不是你的錯。”

沈喬可不是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的人,聳聳肩道:“當然不是。”

又道:“也挺好的,知道是誰我就不用總猜來猜去。”

也算了卻最近的煩心事,只是接下來的事情未必會輕松而已。

作者有話說:

還有一更,晚上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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